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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梦魇前尘 (第4/4页)
出来,非但把睹档砸了个一塌糊涂,还伤了他们五六个喽罗,事后,师父抚掌大笑,直呼痛快…”
钟若絮却不禁忧于形色:
“只怕就此种下祸根了,你们未免高兴得太早。”
任霜白七情不动的道:
“不错,我们高兴得太早了,第二天午间,人家已经找上门来,来的只有两个人,一个是赌档真正的后台老板,号称‘崔剥皮’的崔颂德,一个便是崔颂德的拜兄——他巴结得活似老祖宗般的‘奇灵童’敖长青。”
惊噫一声,钟若絮道:
“我听说过这姓敖的,出身自滇边摩迦奇,长大后不守清规,因贪念红尘奢华而私下逃逸还俗,不仅私下还了俗,尚厕身黑道,多年来已形成气候,俨然为巨枭之流;闻说他的武功极其怪异狠辣,摩迦奇的佛性未尝感染到他,可摩迦奇的不传之艺倒让他学得了火候!”
任霜白颔首道:
“说得对,这个人的长相尤其特殊,十余年前,他应该已有三十出头的年纪,看上去却只若十三四岁的童子,身材短小细瘦,留一根冲天辫,着一袭绣有‘刘海戏蝉图’的花俏衫裤,满脸稚气,加以肤色白嫩细润,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成年人物,要是不开口,谁都能被他骗住,那崔颂德和他站在一起,老得就像他爹…”
钟若絮皱起双眉:
“所谓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他们虽只到了两个人,却必然有其仗恃!”
任霜白道:
“完全正确,他们临来之前,已经仔细盘询过我师父的功夫深浅,以及我的手底下斤两若干?问明白了,他们当然知道凭他两人的修为已足够十掏八攒,一朝动武,绝对是有赢无输。”
钟若絮问: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事先经过查探?”
任霜白笑笑:
“是他们自己说的,其实便不用点明,师父和我也晓得其中道理;那辰光,崔颂德在地面上的恶名已然不小,敖长青更属大江南北的字号,我师徒二人,拿什么同人家去比?姓崔的一上门,就长话短说,吴学义的欠帐全须偿还之外,砸场子的赔补费用另加一万两银子,他们受伤的人自认倒霉,不用我们支贴分文医疗开销,然而,师父和我却得各断-手一脚以示谢罪!”
钟若絮忍不住叫出声来:
“这算什么条件?简直是逼人走上绝路嘛,是可忍孰不可忍!”
摊摊手,任霜白道:
“师父却一口应承下来,他拉我到后屋,诓他们说是搜集金银细软及找出房田地契,暗里是要我赶快逃命,我当然不肯,师父竟一下子冲着我跪下,流泪央告我:霜白呀,你要留得命在,将来还有个报仇的指望,如我们师徒死净死绝了,又叫准末报冤报仇?当年收养你的时候,你只记得你的姓名,你就忍心将你任家的根苗由此切断?”
钟若絮十指缠绞,目光迷眩而呼吸急促——似乎她已神游当年的现场,去到时光的轮回里了:
“快逃,霜白哥,你快逃啊…”任霜白轻轻的,冷静的道:
“钟姑娘,钟姑娘,你别紧张,我是逃了。”
骤然一机伶,钟若絮有如从恍惚的梦魇中惊醒,一摸额头,已是满手冷汗;她苍白着面容,余悸犹存的道:
“刚才那一刹,我好像也在你们师徒旁边,可急死我了!”
任霜白接下去道:
“我拗不过师父,再则师父说的亦乃实情,仓惶下,我翻窗而逃,但没有逃远,又悄悄潜绕回来,藏在一丛矮树后窥视当场的情景…”
钟若絮不安的问:
“你,霜白哥,你看见了什么?”
任霜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:
“我看到他们正在杀戮我的师父;崔颂德用他的‘阴阳轮’,敖长青使他的‘白骨剑’…其实,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功力都在我师父之上,尤其敖长青,修为更是超出我师父甚多,但他们却连手攻击师父,他们等于一片片、一块块的在活割我师父,直到我师父rou绽骨折,混身浴血的倒地断气…而自始至终,我都不曾听到师父哼过一声,叫过一声!”
打了个冷颤,钟若絮呐呐的道:
“好惨…霜白哥,你看得下去?”
任霜白声调僵硬:
“我看得下去,钟姑娘,我要逼迫自己咬着牙、硬着心肠看下去,因为,我要记住他们挥斩的每一轮、每一剑,我要看清师父的身上血rou是如何被切割、被分离,我要把师父痛苦的模样铭刻心里,要将他老人家临终前瞬息的容颜永印脑际,所以我一直看到最后,看到他们杀死我师父之后是如何恣狂得意,看到他们入屋搜刮财物的一举-动,我从头到尾都看尽了,看全了…”
钟若絮直觉到后颈的毛发竖立:
“霜白哥,你,你没有事吧?”
任霜白道:
“我当然没事,钟姑娘。”
嗫嚅了一会,钟若絮才期期艾艾的道:
“有个问题,我想问问你…”任霜白遭:
“请说。”
钟若絮的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塞着,暗哑而低弱:
“霜白哥,我注意到你在诉说你师父这段血淋淋的仇恨时,居然一点都不激动,一点都不悲愤,有如一个置身事外的第三者,我不明白,你怎能做到这个地步、又怎忍心做到这个地步?”
任霜白沉缓的回答:
“不用讶异,钟姑娘,当你决定对某一件事该怎么去办之后,只须坚持决心,执行到底,其他七情六欲的反应,皆属多余的了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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